华人本来可能成为美国第二大族群:1882年5月6日美国国会通过排华法案。
排华法案的出现,有着复杂的原因。
最直接的社会原因是,美国本地的白人劳工根本无法和华工竞争。
华人最早在1785年来到美国。一艘美国商人的船只,抵达了巴尔的摩港,上面有32名印度水手和4名中国水手。一般认为,这4名中国水手并没有离去,而是选择留下在美国继续工作。
当时美国地广人稀,极度缺乏劳动力,工作是很容易找到的。
而美国真正的第一波华人移民,是1820年。
当时是清末时期,中国人口爆炸,很多青壮年男人没有足够土地耕种,选择出国打工。
在这些华工看来,去东南亚、美国、秘鲁、古巴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他们没有定居的计划,只是想赚到钱以后再回家,只有几百人长期留在美国工作生活。
到了1850年以后,中国爆发了太平天国运动,又有鸦片战争,国家很多地区受到战争的破坏。沿海人民无法生活,开始大规模出洋打工。
许多贫困、操粤语台山话和粤语广州话的华裔移民,从广东省来到美国修建铁路。
这些工人到了美国以后,受到极大的欢迎。
白人老板和工头都认为,华人非常能够吃苦耐劳,可以终日劳作,哪怕刮风下雨也不在乎。
他们为了多赚一些钱寄回去,主动要求加班,只要一点加班费。
他们也比较聪明,基本都是20多岁青壮年男人,学习能力强,可以迅速掌握较为复杂的技术。
有意思的是,华工除了重体力活以外,也颇为擅长需要耐心和技巧的手工活。
当时美国很多香烟厂的犹太老板,都聘请华工。事实证明,华工做的又快又好。尤其是制作雪茄有一定的难度,本来需要多年的工作才能熟练掌握,而华工只需要一二个月时间。这让犹太老板们喜出望外,大量雇佣华工。
更重要的是,相比白人和黑人工人,华工安分守己,极少惹是生非,平时也服从工头命令,很容易管理。
另外,华人本来只是打工赚钱,都准备将来回家娶妻盖房,对于工资要求并不高。
华工较为集中的加州,华工的工资仅为白人的几分之一。
在商言商,作为老板来说,为什么不去雇佣物美价廉的华工,而去雇佣黑人或者白人工人呢?
他们又不傻。
于是,短时间内华工成为美国老板争抢的对象,连美国政府也介入了。
1868年美国和清政府签订《中美天津条约续增条约》,其第五条款规定华人如果愿意长期在美国居住甚至加入美国国籍,中国政府不得禁止、拦阻。
在加州,中国男性占所有挣工资工人的近四分之一,数量高达几十万人。
加州政府本来也不愿意出现这么多同一个国家的移民,但也没有阻止。
为啥?第一这些华工都是交税的,他们老板也要交税,这些税收大大缓解了加州政府的财政赤字。
时任加州州长约翰·比格勒,于1852年签署了针对中国人的“外国矿工执照税”,对中国矿工征收每月3美元的税款。
在当年,3美元绝对不是小数字,每年加州从华工头上得到不少税收。
第二华工虽然在美国工作,但对于美国的福利几乎没有影响。
他们都是单身的青壮年小伙,不会使用学校。他们有病也不相信西医,都去找唐人街的中医治疗,不会占据白人的医疗资源。
这种情况下,加州政府对华工持默许态度。
1858年,加利福尼亚州立法机关通过了一项法案,规定所有“中国人或蒙古人”进入该州都是非法的;但是,1862年该州最高法院推翻了这条法案。
而在1860年的统计数据表明,华人已经是最大的新移民团体。
然而,此举引起了本地工人的极大不满。
尤其是1869年5月,美国第一条横贯大陆铁路竣工后,大批华人铁路工人,开始从事其他的行业。
随着华工涌入各行各业,白人工人大面积失业。
而更可怕的是,白人工人根本无法和华工竞争。
加州工会的领袖曾向本州参议员抱怨:你能和一个薪水不到你的三分之一,工作却比你出色的工人去竞争吗?如果加州不限制华工的进入,白人工人最终会全部失业,你考虑过会有什么样严重的后果吗?
从华工刚刚进入美国开始,白人工人就开始千方百计试图将他们赶走。
1862年2月6日,美国西部的报纸《工人倡导报》就这么说:
“我们警告(白种)工人,一个危险的敌人在西部扎根。我们的太平洋同胞已经遇到,在太平洋铁路建成后,这些中国人开始成群飞离洛基山脉,像吞噬一切的蝗虫,散布到全国各地。日薪只要1美元的人,在我们国家是个危险因素,敌人来袭时,我们不能入睡。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对付他,以我们共同国家工人的名义。我们要求我们的政府,禁止有中国人入境。”
上面提到的香烟厂雇佣了华工以后,将大量白人工人解散。这些工人找到工会组织,开始了一场抵制华工制作香烟的运动。
当然,这些白人的工人领袖是很聪明的。如果他们单纯指责华工抢了他们工作,普通美国老百姓对此并不关心。美国是个资本主义商业社会,本来就是优胜劣汰,能不能找到工作都看个人的本事。
于是,这些工人领袖就对华工的品格和习惯进行指责,试图塑造出一个同黑人差不多的群体。这样一来,就会引起美国普通民众的支持。
一时间,很多报纸上充斥着攻击华工的文章。
有的文章灌输,华工来到美国,人人都希望娶一个白人妻子,会抢走白人的女人。
实际上,在当年的中国,不要说去白人为妻,就算娶外貌差不多的日本人、越南人为妻,都会引起轩然大波。实际上,华工也几乎没有和白种女人结婚的,这些都是胡说八道。
有的文章则灌输,华工都是罪犯,盗窃、抢劫、强奸甚至杀人放火。
实际上,直到今天,华人都是犯罪率最低的群体。
在华人聚集的加州,整个20世纪60年代只有8名华人入狱。
除了工作以外,美国社会对华工的封闭和保守也颇为不满。
美国很多报纸认为,华工没有兴趣融入美国社会,他们轻蔑的把白人和黑人都称为“鬼佬”,不愿意和他们来往。
在每一个华人聚集区,他们都是自给自足,由自己人提供所需要的一切,包括衣食住行学校医院,甚至赌场、妓女和鸦片。华工永远不会融入美国社会,他们也没有融入的欲望。
而且,华人的数量确实是较大的,连定居美国的华人也有了相当规模。
根据公开史料记载,1850年美国人口普查中仅有大约560名中国人长期居住,1860年这个数字超过3万。等到1880年,已有约11万中国人居住在美国。
以上这些是长期居住的,而大部分华工都是赚钱以后回到老家。
实际上在美国的华工数量,至少有几十万人。
尤其是华工的到来似乎越来越多,从1870年至1875年,8万多华人移民来到美国,仅1873年就有2万多华人入境。
另外,随着十九世纪后半期,美国社会的高速发展,尤其工业化程度加深,经济大为好转。
工业机械化水平提高,对于劳工数量的要求开始降低。本来一个车间需要200个工人,用了新机器以后只需要20个了。
另外,各州财政从严重赤字,转为很大的盈余。
这种情况下,华工似乎失去了大部分意义,美国就开始试图将他们赶走了。
1875年美国颁布的《佩吉法案》阻止了大部分中国女性移民进入美国。这个法律很简单,不希望华工在美国定居。《佩吉法案》其实是很狡猾的法案,它名义上是阻止中国妓女入境,以免带来性病和造成社会风气变坏。
然而,如何鉴定这个中国妇女是不是妓女,有着很大的主观性。实际上,它成为阻挡大部分中国妇女进入美国的手段。
1879年,加利福尼亚州通过了一部新宪法法案,明确授权州政府决定哪些人可以在该州居住,并禁止中国人受雇于公司和州、县或市政府。
到1882年,联邦政府被说服,美国总统切斯特·艾伦·阿瑟签署《排华法案》,在10年内禁止从中国移民。随后又一直延长时间,直到1943年《排华法案》被废止。
自然,《排华法案》只是针对中国工人,并不针对中国的商人、学者、学生和外交人员。
原则上,只要不在美国打工,中国人还是可以去美国生活的。然而,谁都知道,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,各国的移民绝大部分都是工人。不允许华工进入美国,也就阻挡了绝大部分的华人移民。
自然,上有政策下有对策。虽然《排华法案》禁止新的华人移民进入美国,对于旧有的移民并没有刻意驱逐。于是,很多华人通过伪造是美国华人的儿子身份,借此进入美国。
这种叫做契约儿子,在没有亲子鉴定的时代,只需要买通满清地方官,出一张假的出生证明即可。
仅仅从1910年到1940年,旧金山湾的天使岛移民站,就处理了约17.5万华人,其中56113名记录在案的华人移民或者等待遣送回国的华人里的入境申请,其中有三成以上的华人被遣返回了中国。
有意思的是,《排华法案》的出现并没有解决,美国国内的黄种人抢饭碗问题。
很快,华人的角色就由日本人代替。
1917年,《排华法案》被适用于日本人和土耳其人。
到了1924年,美国干脆出台专门针对日本人和其他亚裔的《排亚法案》,彻底杜绝了亚洲移民。
于是,日本侨民数量也受到严格限制,到了二战时期不过一二十万人。而当时美国人口已经有一亿五千万,而日本本国也有九千多万人口。
客观来说,无论是《排华法案》还是《排亚法案》,对于亚裔移民美国的阻碍是巨大的。
今天的美国,白种人为66%,拉丁裔占16%,非洲裔占12%,亚裔仅仅为4%。
可见,亚裔是最小的一个族群。
今天非洲黑人因为人口较多,在民主国家也可以通过选票争取到自己的权力。任何一个美国政客,都不可能不拉拢非洲黑人。但亚裔人口这么少,拉拢不拉拢似乎并不重要。
在美国,亚裔群体的声音最弱小,这就是《法案》的作用了。
2012年6月18日,随着众议院全票表决通过,美国正式以立法形式就1882年通过的《排华法案》道歉,美国华人历史掀开新篇章。